本公眾號為一線語文教師個人原創(chuàng)公眾號，所有文章均為個人獨立撰寫，歡迎點擊上方的“水寒說語文”關(guān)注。2024年第十一期（總第781期）【按】春節(jié)前最后一篇公眾號文章。龍年將至，祝關(guān)注“水寒說語文”的各位新老讀者龍年大吉，事事順利！從“那三年”開始，我就在線做《論語》的公益分享，每周一次，一共用八十一次講完了《論語》。講完之后，寫了一個總結(jié)。具體參見：之后又用了九十次課，依舊是每周一次，偶爾因事暫停，最終在去年年底講完了《孟子》。原本講完之后應(yīng)該馬上再做一個總結(jié)，但各種原因，就從陽歷新年拖到了舊歷新年?！睹献印分v完之后，還講什么呢？開始講《大學(xué)》，又分享了三次，寒假因事暫停，開學(xué)之后接著開講?！洞髮W(xué)》之后，準(zhǔn)備講《中庸》。《中庸》之后呢？可能是《史記》或者《古文觀止》等，反正會持續(xù)進行下去。因為要給別人分享，所以，每次備課，就要特別認(rèn)真，大概其，差不多不行，總要逐字逐句地細(xì)摳，常常是每次分享一小時，但備課卻要花三小時甚至五小時。饒是如此，也還有相當(dāng)數(shù)量不能“落實”的情況，因為經(jīng)典中的一些語句，從古至今，就多種解釋并存。凡遇到這種情況，要么在分享時擇善而從，要么把多種解釋都羅列出來，供受眾自行判斷。初中階段，在教材中只有有限的幾章關(guān)于《孟子》的節(jié)選，較早之前是選了《得道多助，失道寡助》以及《魚我所欲也》兩篇作為課文，后來又增選了《富貴不能淫》一篇。實際上，只讀這有限的幾章遠遠不夠，不能奢望讀了這三篇就能讀懂孟子。只有老老實實地把《孟子》全書通讀若干遍，才能發(fā)現(xiàn)孟子的偉大。讀《孟子》，我常常有這樣一種感覺，孟子雖然是兩千多年前的人物，但他的很多認(rèn)知和論述，即使放在兩千年后的今天，也不算落后，甚至可以說依然遙遙領(lǐng)先。孟子所講的很多常識，到今天依然有反復(fù)申說的啟蒙價值。我以為閱讀經(jīng)典，除了“知句讀”之外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，就是要“用經(jīng)典觀照現(xiàn)實”，如果經(jīng)典不能走出紙面，不能和現(xiàn)實相聯(lián)系，那經(jīng)典的意義和價值就大打折扣，甚至是廢紙一堆。下面，從《孟子》選出25則，不做翻譯，僅談一點兒我的閱讀感受，作為分享完《孟子》之后的總結(jié)。1.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，涂有餓莩而不知發(fā)，人死，則曰：‘非我也，歲也?！呛萎愑诖倘硕鴼⒅弧俏乙?，兵也’？王無罪歲，斯天下之民至焉?！睹献?梁惠王章句上》“罪歲”，把問題歸結(jié)于天災(zāi)是很容易的事，但很多時候，其實不是天災(zāi)，而是人禍。沒有這種意識，就永遠無法做到“天下之民至焉”。2.曰：“不為者與不能者之形，何以異？”曰：“挾太山以超北海，語人曰：‘我不能?！钦\不能也。為長者折枝，語人曰：‘我不能。’是不為也，非不能也?！睹献?梁惠王章句上》“不為”還是“不能”，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形，但卻總有人要把“不為”歸結(jié)為“不能”，為什么？無非是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。3.齊宣王問曰：“湯放桀，武王伐紂，有諸？”孟子對曰：“于傳有之?！痹唬骸俺紡s其君，可乎？”曰：“賊仁者謂之賊，賊義者謂之殘，殘賊之人謂之一夫。聞?wù)D一夫紂矣，未聞弒君也。”——《孟子?梁惠王章句下》孟子的這段話振聾發(fā)聵，在我看來，一點都不遜色于“王侯將相，寧有種乎”。歷朝歷代只知有皇帝，不知有仁義的那些所謂忠臣孝子，和孟子比起來，提鞋都不配。4.“行，或使之，止，或尼之，行止非人所能也?！薄睹献?梁惠王章句下》行止非人所能，但依然該行的要行，該止的要止，所謂盡人事，知天命，或者也可以說“知其不可而為之”，才是看破了生活真相之后的一種勇氣。5.域民不以封疆之界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，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?！睹献?公孫丑章句下》域民，固國，威天下這對歷代統(tǒng)治者而言都是大事，甚至可以說是目的。但多少人知道這“不以……”，“不以……”，“不以……”之后，要“以”什么呢？統(tǒng)治者知不知道其實并不太重要，關(guān)鍵是被統(tǒng)治者明不明白。6.吾聞之也：有官守者，不得其職則去；有言責(zé)者，不得其言則去。我無官守，我無言責(zé)也，則吾進退，豈不綽綽然有余裕哉？——《孟子?公孫丑章句下》“當(dāng)官不為民做主，不如回家賣紅薯。”能做到者有幾人？“無官一身輕”，不過是絕大多數(shù)人的自嘲罷了，有多少人真的能做到“吾進退，綽綽然有余?！蹦?？非牛人不能為也。7.孟子曰：“人有恒言，皆曰，‘天下國家?！煜轮驹趪瑖驹诩?，家之本在身?！薄睹献?離婁章句上》“天下國家”，到后世大多變換順序，說成“家國天下”，本來這個順序變換是對的，誰是本，誰是末，本應(yīng)該是很清楚的事，但卻被有意無意地顛倒了，反不如孟子理解得通透了。8.夫人必自侮，然后人侮之；家必自毀，而后人毀之；國必自伐，而后人伐之?！睹献?離婁章句上》被侮辱的與被損害的，常常因為是弱者，于是就得到天然的同情。然而，有沒有想過，水有源，樹有根，皮褲套棉褲，必定有緣故？動不動就侮辱，動不動就跳腳，實在缺乏最基本的自信。9.孟子曰：“存乎人者，莫良于眸子。眸子不能掩其惡。胸中正，則眸子瞭焉；胸中不正，則眸子眊焉。聽其言也，觀其眸子，人焉廋哉？”——《孟子?離婁章句上》盯著一個人的眼睛看，眼睛是沒法撒謊的。兩千多年前的孟子，就懂得識別微表情，裝得了一時，裝不了一世。當(dāng)然，前提是自己要“正”。你裝你的，我看我的，不揭穿，不是不知道。10.孟子曰：“人之患在好為人師?！薄睹献?離婁章句上》孟子認(rèn)定“好為人師”是“人之患”，確實是大智慧?！盀槿藥煛辈皇菃栴}，但“好為人師”，確實會帶來大麻煩。11.孟子曰：“無罪而殺士，則大夫可以去！無罪而戮民，則士可以徙！”——《孟子?離婁章句下》“窮家難舍，故土難離。”為什么會“去”和“徙”，那都是被逼的，不得已罷了。12.孟子曰：“人有不為也，然后可以有為。”——《孟子?離婁章句下》人人都追求“有為”，然而孟子卻先關(guān)注“有不為”。應(yīng)該先確定底線，然后再談高線，否則，只盯著高線，很可能底線會不斷被破掉。13.孟子曰：“君子深造之以道，欲其自得之也。自得之，則居之安；居之安，則資之深；資之深，則取之左右逢其原，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?！薄睹献?離婁章句下》如何能“左右逢其原”，能靈活運用，僅僅從學(xué)習(xí)角度上來思考，也有其巨大的意義?！白笥曳昶湓钡母臼恰吧钤熘缘馈薄Ｈ欢?，現(xiàn)在的學(xué)習(xí)卻大多數(shù)是頭疼醫(yī)頭腳疼醫(yī)腳而已，是拔苗助長而已。14.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，一日暴之，十日寒之，未有能生者也?！睹献?告子章句上》還是從教育角度來談對這句的理解?！昂闷嫘摹薄ⅰ芭d趣”等等本就是與生俱來的“易生之物”，然而，為了“育分”，于是對什么“好奇心”、“興趣”之類，都是“一日暴之，十日寒之”，這么干怎么可能會好呢？15.人有雞犬放，則知求之；有放心而不知求。學(xué)問之道無他，求其放心而已矣?！睹献?告子章句上》雞犬是實物，看得見摸得著。所以，丟了之后就想著去尋找。“心”丟了，就不知道去找，因為“心”看不見，摸不著?！皩W(xué)問之道”何在？無非是“找心”的過程罷了。當(dāng)下，多少人丟了“心”，只是每天茫茫然奔命呢？16.心之官則思，思則得之，不思則不得?！睹献?告子章句上》帕斯卡爾說，“人是會思考的蘆葦?！比绻兔献酉嘤?，兩個人一定會心有戚戚焉。一個人如果不思，那和犬馬有什么區(qū)別呢？“思則得之，不思則不得”，中間還應(yīng)該有兩句：“大思則大得，小思則小得?！?7.孟子曰：“羿之教人射，必志于彀；學(xué)者亦必志于彀。大匠誨人，必以規(guī)矩；學(xué)者亦必以規(guī)矩。”——《孟子?告子章句上》教要循著規(guī)矩教，學(xué)也要循著規(guī)矩學(xué)。然而今日，則常常不循規(guī)矩，把技巧或者套路當(dāng)成寶貝，非要尋求立竿見影，實在是本末倒置了。18.長君之惡其罪小，逢君之惡其罪大。今之大夫，皆逢君之惡，故曰：今之大夫，今之諸侯之罪人也?！薄睹献?告子章句下》“長君之惡”與“逢君之惡”看似只有一字之差，但危害卻相去甚遠。多少“今之大夫”，依然為了雞零狗碎的那點兒私利而“逢君之惡”呢？這大約和孟子對人性的判斷正相反。如何避免這種“劣幣驅(qū)除良幣”的情況出現(xiàn)呢？值得深思。僅僅依靠人性，恐怕不行。19.孟子曰：“教亦多術(shù)矣。予不屑之教誨也者，是亦教誨之而已矣?！薄睹献?告子章句下》“不屑之教誨”，放在今天，恐怕早都被扣上了不負(fù)責(zé)任的大帽子了吧。背著，抱著，求著，才顯出一個老師的負(fù)責(zé)任來，教不再是“多術(shù)”，而是一刀切，悲夫！20.孟子曰：“有為者，辟若掘井；掘井九軔而不及泉，猶為棄井也?！薄睹献?盡心章句上》這個也想試試，那個也想試試。這山望著那山高，怎么可能有所成呢？不管是孔子的“譬如為山”，還是孟子的“辟若掘井”，談的都人類最根本的道理之一，那就是持之以恒。21.孟子曰：“饑者甘食，渴者甘飲。是未得飲食之正也，饑渴害之也。豈惟口腹有饑渴之害？人心亦皆有害。人能無以饑渴之害為心害，則不及人不為憂矣?！薄睹献?盡心章句上》餓了想吃，渴了想喝，這是本能。然而，餓大勁兒了，渴大勁兒了，就必然失去“飲食之正”，同理，“心”如果偏得大了，再想得“正”，那也是很不容易的事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，第一顆扣子要系好很重要。22.孟子曰:“于不可已而已者，無所不已。于所厚者薄，無所不薄也。其進銳者，其退速?！薄睹献?盡心章句上》如今，動輒放棄，本末倒置，緣木求魚者多矣。“進銳”是人人所渴望的，但并不是人人都知道，“退速”的風(fēng)險就藏在“進銳”之中，所謂“欲速則不達”是也。23.孟子曰：“盡信書，則不如無書。吾于武成，取二三策而已矣。仁人無敵于天下。以至仁伐至不仁，而何其血之流杵也？”——《孟子?盡心章句下》“盡信書，則不如無書?！睙o論是在過去，還是在今天，抑或是將來，這句話永不過時?！氨M信書”意味著把自己的頭腦交給了別人，讓自己的頭腦成為別人思想的跑馬場?！蔼毩⒅?，自由之思想”，雖然是陳寅恪首倡，但孟子在兩千多年前就在踐行這一精神。24.孟子曰：梓匠輪輿能與人規(guī)矩，不能與人巧?！睹献?盡心章句下》梓匠輪輿是職業(yè)，老師也是職業(yè)，梓匠輪輿要與人規(guī)矩，老師也要與人規(guī)矩。梓匠輪輿不能與人巧，老師也不能與人巧。然而，今日之老師，卻常常想盡一切辦法要“與人巧”，在邪路、歪路上狂奔而不自知，嗚呼！25.孟子曰：“養(yǎng)心莫善于寡欲。其為人也寡欲，雖有不存焉者，寡矣；其為人也多欲，雖有存焉者，寡矣?！薄睹献?盡心章句下》“天下熙熙，皆為利來；天下攘攘，皆為利往?！薄妒酚洝分械倪@句話揭示了整體的人性。但對個人而言，要想“養(yǎng)心”，則必得“寡欲”。“養(yǎng)心”與“寡欲”二者密不可分。嘴巴上說要“養(yǎng)心”，卻偏偏這也想要，那也想得，放不下名利，何談養(yǎng)心？當(dāng)然，《孟子》絕不是只有這25章值得一說，還有太多內(nèi)容值得思考；也不是只有我這一種思考角度，必然存在更多思考的角度。以上，我只是談我的一得之見而已，愿與諸位分享。也歡迎大家留言，多談自己的心得。歡迎關(guān)注我的新書《用減法教語文》，書中有很多能夠反映我的教育思想的鮮活課例。具體內(nèi)容可以點擊下面的文章鏈接：之前還寫過另外一本書：《減法教育》，具體可以參見下面的文章鏈接：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，如涉版權(quán)，請聯(lián)系刪除。歡迎分享，若公眾號轉(zhuǎn)載，請聯(lián)系授權(quán)。